追随里皮

别触碰他的禁区,尽可能尊重他的意志。 

财经天下（ID：cjtxzk）文｜颜强

里皮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采访对象。 
你别指望他能像米卢那样,在各种环境里游刃有余;或者像霍顿那样,保留着英国人身上已不多见的绅士风度;他当然也不会像杜伊那样贪婪、像福拉多一般的懦弱;他没有卡马乔那般无法沟通的强梁,他的语言能力有限,自然不会像佩兰那样,在不想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,自主切换不同的语言模式。
里皮就是里皮,my way or the highway。我甚至觉得他根本不在乎媒体怎么评说,外界如何赞或骂。他主动控制着自己想控制的,其他的东西,爱谁谁吧。
因此当那个巴乔话题到了我嘴边时,我看到了里皮眼中升腾起的怒意。
那是两年多之前的一次采访,是《超级颜论》工作历史上最长的一次拍摄。访谈和拍摄的目的,还不仅仅是为了这档互联网足球脱口秀节目。此前里皮的出版商找到我,洽谈关于出版他那本自传中文版的事宜。他的自传意大利文版,没有后来在中国执教的这段经历,所以我作为一个代笔者,Ghost Writer,有必要通过这一次整天跟拍和访谈的机会,尽可能从他脑子里掏出一些东西。关于中国的话题进行得很流畅,然而这是世界杯年,我不可能不问世界杯和意大利国家队的话题。对话开始变得艰涩,里皮根本不愿意谈意大利国家队。我不知道是德国世界杯夺冠旳巅峰达成后,他再度出山,指挥了失败的南非世界杯让他心有余悸,抑或其他原因。
但这种他很不爽的反应,是我想看到的。3小时的超长对话,如果只有其乐融融,那是吹捧,不是对话。我想触碰一下里皮的禁区,刺探一下他的承受底线,看看他不爽之后,真性情的反应是什么。
果然,意大利国家队是他的禁区,是他不想和人交流的话题。里皮不想做的事,应该很难有人可以逼着他做完。话题没几句,里皮起身说要休息一下,然后到隔壁通道里抽烟去了。
我和他的翻译交流了一下——里皮能说点英文,至少能听懂不少英文,可他的表达只能是意大利文。那位汉语不错的翻译,看了看我手中的问题提纲,对我摇了摇头。我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我走出会议室,想看看里皮情绪是否平静下来了。这时正好几个球迷发现里皮,走上去求合影。里皮脸上终于有了笑容。
别触碰他的禁区,尽可能尊重他的意志。我想这是里皮的性格,也是多年成功养成的结果。
里皮上任中国国家队主教练,我看到社交媒体上最不靠谱的评论,就是里皮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。他10年前夺取过的世界杯谁也夺不走,他取得过的欧冠和意甲荣耀,谁也不能抹杀。68岁的里皮,早就到了一个不需担心身后名的阶段。需要担心的是中国足球:里皮都请到了,中国国足如果还不能有所起色,以后怎么办?
里皮上任的消息确认之后,傅亚雨老师给肆客足球App写的评论,认为里皮会是中国足球最后的审判官。我对此深表认同。只是这种说法也有些太残酷——倘若里皮这个审判官一样的主教练到来后,中国足球的一潭臭水还得不到清理、仍然看不到未来,那么我们是否就洗洗睡了?
因此将给里皮树立怎样的工作目标、又会给他搭配哪些工作条件,会是非常重要的信息。这些信息越早披露越好。关于这些内容,与媒体和公众,沟通得越详细越到位,给未来减去的麻烦会越多。连里皮都请来了,许多问题应该迎刃而解了吧?社交媒体上的暴力舆论,根本不会有什么耐心和分析能力的。里皮也进入了这个游戏, 虽然他的一世英名不会受魍魉伎俩影响,但需要保护的是中国足球、在中国踢足球的人。
里皮会和整个中国足球的体系和环境产生很多摩擦。他会提出很多要求,会遭遇多次挫败——更多会是沟通上的挫败。他的要求,会有不少未必是完全正确、或者中国足协就能满足的。然而里皮已经到任,我们要做的,就是扫清一切障碍,创造一个更适合他工作的环境。
理想的方向,是里皮能成为中国足球的总设计师,这是我兄弟骆明十多年前就提出的。他当时的观点,是认为整个国字号球队,应该像欧洲豪门俱乐部那样,上下一致,从选材、培训到战术和技术要求,一以贯之,这样内部才能形成良好的上下通畅的渠道。
要做到这样的体系化建设其实非 常难,除非里皮真能像传闻中合同签到下一个世界杯循环结束。他至少应该成为中国足球里,教练的教练。他的智慧和经验,值得我们以最大的热情和努力,去追随、去模仿和去学习。
68岁的里皮并不僵化,他早就在为各种工作可能做一些相关准备。李铁和我说, 在2014年的时候,里皮已经开始学习英文了,而李铁当时作为里皮在恒大的助手,则开始学习意大利文。两年下来,里皮的英文有了不小进步。他坚持学习英文,未必就是在为目前这个职位做准备。里皮虽然逐渐从任务繁重的俱乐部主教练角色抽身,但他对足球执教和管理的兴趣,从未下降。在欧洲他也有很多工作机会,甚至像英格兰主教练这样的职位,但里皮决定审慎,中国和亚洲是他熟悉而又具备新鲜感的领域。
里皮的性格和做事风格,也只能被跟随、被学习。你要想凌驾于他,完全不可能。你要想他说一些他不想说的话,即便合情合理,他也会置之不理。
如果我问了他和巴乔的过节,里皮会有何反应?拍摄完成后,我私问那位翻译。得到的答案是:“他会立刻起身走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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